青年电影导演新标杆

青年电影导演新标杆：郝杰的艺术与商业尺度

电影网讯
因赤裸露骨的主题而备受期待的《美姐》即将于10月18日在中国院线上映，这是32岁导演郝杰的电影第一次登上大银幕。与同是一毕业便宅在家里潜心创作的李安相比，郝杰无疑要幸运得多。他在2010年拍摄的处女作《光棍儿》一经网络推出，便获得了数百万次的点击量，并在东京FILMEX、韩国全州等多个国际电影节上斩获大奖。而2012年就拍摄完毕的《美姐》，同样在金马影展、北京大学生电影节以及FIRST青年电影展上收获颇丰。

在近几年涌现出来的青年导演中，郝杰所处的地位独特而又突出。跟商业片导演相比，他拥有更大的自主权，可以不受干涉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在电影中融入了许多寻常来看是禁忌的内容。而与其他独立电影导演相比，他的电影无论是在主题还是在形式、风格上都要更为丰富，不再仅仅囿于个人经历，拓宽了青年电影甚至整个中国电影的视野和表述空间。

商业方面，郝杰从《光棍儿》开始便积极地寻求投资者，这部成本约30万元的电影既没有掏自己的钱，也未从亲戚朋友处借钱。《美姐》投资升级，不仅有公司保障电影的顺利制作，而且进行了市场化的营销运作，并成功进入中国内地院线。而据郝杰透露，他正在筹备中的第三部电影《我的春梦》，预算将提升至1000万元左右。短短四年，这位从张家口顾家沟走出来的“农二代”已经踏出了一条虽艰难但又不乏希望的电影制作新路，也为想要进入电影创作领域的青年们树立了一个榜样。

创作：中国欲望新表达 中国农村新风貌

从没有电影是关于北方农村光棍的

2007年，毕业后在网站、电视台、广告公司打拼多年的郝杰终于醒悟到，这类跟电影同属文化产业的工作实际上反而让他远离了电影。仔细思考一番后，他回到了家乡顾家沟。干农活、读书观影之余，第一部电影《光棍儿》的构想在郝杰的脑中逐渐明朗起来。

在农村里，光棍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因为没老婆、没孩子，因此常常聚在一起玩、聊天，他们中间会发生很多正常家庭里不会出现的有意思的故事。这些故事为村里人闲谈唠嗑提供了永不腻烦的话题，很多地方小戏也都是关于光棍、寡妇的。这些故事虽然有趣，但在中国的电影银幕上却是缺位的。在郝杰的观影经验里，从没见过一部电影是关于中国北方农村光棍的，而很多农村题材的电影，在他看来不够写实，不够生活化，用一个字来形容，便是“假”。这坚定了他拍摄这部电影的决心。

《光棍儿》讲述的是四个老光棍儿的故事：老杨年少时和二丫头偷吃禁果，三十年来两人保持着秘密关系，前者时常把收入送给后者补习考大学的儿子；六软是同性恋；顾林早年想睡小姨子，结果老婆一气之下带着小姨子跑了；梁大头年轻时因为与姑娘调情被打谷机切掉了一只手。影片后半段，老杨从人贩子手中买下一名四川女子，不料后者在出逃未遂之后却决意和身强力壮的俏三组成家庭……

影片的多条故事线交缠复杂，隐藏于《乡村爱情故事》一片和谐背后的隐秘欲望——偷情、同性恋、买卖人口、性交易——被不加虚饰地端上了台面。大量非职业演员以朴实、直接的表演让影片充满了真实、切身的乡土质感。虽然片中不乏幽默的台词和场景，但整部影片传达给观众的却是一种绝望、悲观的情绪。片中出现的妓女本可以为老杨提供一丝关怀，为影片增加一点暖意，不料本以为是公平的交易却演变成了一场骗局，老光棍处处遭人歧视的处境因此不堪到了极致。

铁蛋、美姐和她的三个女儿

《美姐》故事发生在山西、内蒙古边界，八岁的铁蛋爱上了熟妇美姐，然而因为文革期间禁唱地方戏二人台，美姐一家人不幸遭到驱逐。十多年后，美姐带着三个女儿返乡，铁蛋先与其大女儿私恋未果，后被迫娶了二女儿作为补偿，最后打算跟随戏班子流浪，随他出门的却是美姐家的老三，互不相爱的一对就此过了一辈子。吊诡的关系设置、意想不到的多处转折以及十多年的时间跨度让《美姐》的故事充满了吸引力。

和《光棍儿》一样，郝杰对主人公之间本该羞于启齿的爱与欲摆出了一种大肆声张的姿态。浓郁的乱伦意味让这部电影突破了爱情故事的普遍规则，甚至挑战了很多人的道德底线，也满足了部分人的情欲幻想。郝杰是在哗众取宠吗？不是的。《美姐》中的种种欲望，尽管在一般的国产电影中很少见到，并不代表这种欲望的不存在。虽然有猎奇的嫌疑，但本片的重点不在于欲望的特殊性，而在于欲望被压抑的普遍性。电影中的他们，如同我们，如同很多大师作品中的主人公们，永远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我们难以得到满足的欲望。就这一点而言，郝杰又一次实现了表达的准确性。

长在山西，自小喜欢民乐的郝杰，这一次还将他所熟悉的二人台曲目在影片中尽情展示。想想《白鹿原》中的秦腔，这种因不符合当代人的欣赏习惯而逐渐退出舞台的传统艺术，偶然出现在银幕上却能给予观众极具震撼的视听享受，对于影片整体氛围的营造和主题的表达有着无可替代的意义。郝杰专门挑选了原本就是二人台演员的冯四担任主角，为影片贡献了地道的唱腔。只产生于黄土高原这片土地上的精神、情感和呼喊，通过电影中的二人台唱段，在铁蛋和美姐两代人身上充沛地表达了出来。

商业：从30万到1000万 从零发行到进院线

抓住碰到的每一个人

在2008年完成了《光棍儿》的剧本创作之后，郝杰意识到，要把《光棍儿》搬上银幕，凭一己之力几乎没有可能。一般而言，想要做导演的新人们，要么得进公司跟片场一步步做起，要么便是拍独立电影。而后者往往意味着你要求亲戚告奶奶到处找钱。对于没有电影拍摄经验的青年导演们来说，即使你打算拍一部常规的商业电影，要找到投资也是非常难的，更何况《光棍儿》还是部标新立异的独立电影。从辞掉了城市的工作回到农村起，郝杰可以说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

所幸的是，郝杰没有被困难吓倒。对于碰到的每一个人，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要他都要跟人说说手上的这个电影项目，看对方有没有开影视公司的或者是文化圈的朋友有意投资的，一路也遭受到无数的拒绝。这种广撒网的策略虽说有些疯狂，想不到真的有一天会开花结果。有一次他在北影厂旁边找演员，就跟一个群众演员聊上了，对方帮他把剧本送到了维也纳大学，一位对农村生活很了解、二十多年没回国的华侨，一看就喜欢上了剧本。第二年冬天，他们带回来30万的投资。

2009年郝杰再次回到顾家沟， 30万的“大”项目把全家人马、亲戚朋友都动员了起来，电影在年内就完成了拍摄。2010年3月，影片完成了后期制作，郝杰在当地举办了看片会。影片的光碟因为非职业演员不够谨慎很快流传开来，并被上传到了网上。此后影片并没有进行国内外发行，不过郝杰却在国内外获得了广泛关注。

2010年，《光棍儿》参加了在西班牙举办的第58届圣赛巴斯蒂安国际电影节，三个光棍踏上了西班牙的红地毯。此后，《光棍儿》获得了东京Filmex国际电影节评审团特别大奖、韩国金州国际电影节亚洲电影促进奖、意大利罗马亚洲电影节亚洲电影促进奖、FIRST青年影展最佳导演奖、土豆映像节独立精神奖等多项大奖。对郝杰来说，电影节的认可很重要，它为电影也为导演提供了一条出路，为下一部影片的投资打下了舆论基础，也让导演对未来怀有信心。实际上，郝杰的影片兼具艺术性和通俗性。在《光棍儿》获奖之后，顾家沟附近的一个饭馆甚至为顾家沟的光棍提供免费用餐的优惠，间接说明了影片深受普罗大众的喜爱。而几年下来，《光棍儿》在网络上的点击量已达数千万。

郝杰绝对会高飞

郝杰的估计无疑是正确的，在筹拍第二部电影《美姐》的时候，由于有第一部作品作为品质保证，他终于得到了影视公司的专业投资。成立于2005年，致力于电影投资运作和国际文化交流的北京缘起文化有限公司为《美姐》提供了140万元的预算。缘起文化董事长孙奎解释说，他当时是因为北京电影学院教授苏牧的一句话即“郝杰绝对会高飞，且高的你们无法想象”才主动找到郝杰并做出这样的投资决策的。目前，缘起已经参与制作了《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八百棒》、《大地》以及正在筹备中的改编自莫言同名小说的《藏宝图》等多部影片，在片目选择上形成了自己独到的眼光。

影片原定60天拍摄，但郝杰仅用了40多天便完成了全部拍摄工作。由于事先就有进入院线的打算，郝杰在处理影片的大胆题材时还是尽量保持了克制，并在制作结束后立即送去审查。这是郝杰和审查制度的第一次交锋，尽管已做出最坏的打算，过审的过程却顺利得出乎了他的意料，《美姐》成功拿到了公映许可证。因为有《光棍儿》的经验，为了以最小成本在上映之前为影片造势，影片接连参加了国内外多个电影节，并获得第7届FIRST青年电影展最佳剧情片、最佳导演等五项大奖，在第20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上为女主角叶兰摘得最佳新人奖。

随着上映日期临近，缘起文化在国内也展开了营销攻势，并将影片版权销售到海外多个国家。营销方面，不仅有常规性的新闻稿和海报的发布，出品方还奇思妙想地与乐视合作录制了一档“《美姐》三人行”的节目，邀请编剧芦苇、评论人石述思和导演郝杰畅聊电影，目前已经出了四期。除此以外，面对网络侵权，郝杰也不再像处理《光棍儿》的时候那样被动。9月17日，影片出品方召开“起诉腾讯视频”新闻发布会，对腾讯视频在《美姐》上映之前将其公布在网站电影专区里的侵权事件进行控诉，要求其赔偿200万元人民币。尽管截止目前事情尚未有明确的结果，但郝杰通过此事旗帜鲜明地表示他的电影不再是免费的了。

不过，无论是从明星阵容还是从宣传力度来看，《美姐》仍然难以与院线商业片抗衡。尽管如此，面对一些“专业人士”认为影片可能遭遇“0票房”的担忧，郝杰和投资人孙奎均表现出一种坚决的态度：“哪怕是没有票房，死也要上。”石述思此前曾在“三人行”节目中评论说：“在现在电影市场的大环境下，还拍这样一部可能是‘0票房’的电影，郝杰导演不是‘傻子’也是个‘病人’。”把这看成是一种嘲讽，不如看成是对郝杰和《美姐》的赞佩。要不是有这种拼劲、傻劲，《光棍儿》便不会诞生，郝杰也许还在某个广告公司苦苦挣扎。在商业和艺术之间，郝杰选择艺术，但他知道该为自己的投资人负责。

两部农村题材电影之后，郝杰开始筹备第三部剧情长片《我的春梦》，影片将围绕着他从农村进入县城的青春期往事展开叙述，预计投资规模将提升至1000万左右。尽管投资规模不能代表影片质量，但对于一开始在资金上捉襟见肘的郝杰来说，更多的资金意味着更大的操作自由，实现一些在以前的电影中不能实现的想法。30岁出头，郝杰已经为未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