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早期,我爸要买一台重庆五十铃,可能是想借机出去玩,他和我妈还有他们的两个朋友一起飞去了重庆买车,然后一路开车回福建。
当初的一个来回,是大半个月的行程。后来我爸跟我们讲起旅途见闻,说到当车进入某个带湖字的省份,隔不了多远路上就会出现一根大树干,然后就有一小撮村民拿着各种锄头、镰刀之类的“武器”围将上来。
可以想象,这种场面有多凶险,人生地不熟,可能连语言都不通,被一帮流氓给围在当中。
我问我爸:那怎么办?
我爸说:能怎么办。给钱呗,反正要的也不多,几十块钱。
早几年我还在单位上班的时候,在BBS上看到有个同事分享的游记,又是在那个带“湖”字的省份遇到了碰瓷的——一个小女孩直接躺到他们慢速行驶的车前,随后被一群村民包围。那位同事按照大城市的经验报了警,并且要求带女孩到医院验伤。警察来了一顿劝,劝那位同事别搞那么麻烦,赔钱了事,不然他也控制不住场面。后来场面果然没控制住,那位同事当着警察面被村民揍了一顿,最后还是赔了钱。那位同事在游记的最后发了毒誓:再也不去那个傻逼地方了。
“车匪路霸”,八九十年代的严打关键词之一,大红标语每个人都见过。能做得上车匪路霸的通常都是地头蛇,很多都是跟当地执法人员狼狈为奸,专找外地人下手。
碰见流氓怎么办?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我想大多数人心里都会激愤爆粗:我操你大爷我干死你,但实际的选择很可能是认栽。那种“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言论其实缺乏指导意义,高度紧张的情况下、电光火石之间,你觉得自己打得过吗?真的吗?好吧,那还是认怂吧。风吹鸡蛋壳,财善人安乐。
听过一个故事:小流氓当着男孩的面调戏他的女朋友,男孩拉着女孩要走,女孩说你他妈连我都不能保护你是男人嘛。男孩只好倒在了血泊中,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现在我算男人了吗?
很沮丧地说一句:大多数时候,碰见流氓,认怂可能是最优的选择。因为不管是用暴力反抗还是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所付出的时间和经济成本可能会远远高于认怂。
你可能会问:那这样流氓不就越来越嚣张、越来越多人去做流氓吗?这个担忧不是没道理的,但事实却并非如此。车匪路霸,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非常遥远的名词了,他们基本消失了。我们能把这种“消失”归功于严打吗?好吧,严打或许有用,但这解释不了为什么前面几年的严打总是死灰复燃,后来却彻底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忘了在哪儿看过一篇充满智慧的文章:作者发现车匪路霸的消失跟大批年轻人进城打工几乎是同步发生的。也许是第一批打工者回村后发财的消息让这些人恍然大悟:握草老子搬大树叉子累得死去活来也就分个十几块钱,狗蛋这货鼻涕啷当的,在工厂做个电焊能拿八九百工资,你看丫都穿上班尼路了呢。越到后来,车匪路霸这个职业就越不吃香了,风险大收益少还没什么积累,上升通道还特别窄,连女朋友都找不到。于是大家合计合计就撂了,进城跟狗蛋打工去了。
再后来,到处都是高速公路了,你丫搬个大树叉子去高速公路上试试?
你看,流氓的消失很多时候不是因为道德感化或者法律严惩,而是,做流氓不划算了。所以领导人老说:发展是硬道理。思想要大解放。
今天这篇文章,不是又想给城市化吆喝,而是昨天中央电视台3·15晚会曝光的“无印良品部分进口食品产自日本核污染区”。今天无印良品发了一个很得体的官方声明,大意是:央视的记者把无印良品的公司注册地址当成了产品生产地址,MUJI没有错,产品不会下架。
央视是个流氓媒体这件事我就不论证了。这件事最可喜之处在无印良品官方微博的评论区里,粉丝们一边倒地支持无印良品。
怎么说呢?无印良品很幸运,因为以这个品牌的定位,他们的消费者大概率不是央视的粉丝。所以,当央视这个臭流氓妄图往MUJI身上泼粪的时候,突然发现这招完全不管用了。以后啊,央视这个臭流氓会不会消失我不知道,但肯定会被越来越多的人看穿和唾弃。
碰到流氓怎么办?很无奈,可能真的要忍受一时的委屈。但是,也很幸运,高速公路来了,车匪路霸没地方拦车了;互联网来了,资讯更自由了,央视就被边缘化了。人们可以用更有尊严的方式赚钱了,也就不屑于做流氓了。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想到这些,我就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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